记忆中的春节

    真是光阴似箭，岁月如梭。十年前，我第一次离开家乡开始在他乡生活的旅程，十年之后，本欲留深过年的我最终还是决定回到自己出生的那块土地度过春节。不为别的，只为寻找儿时春节的记忆。可是，自家的老房子早已夷为平地，上过的小学已是断壁残垣，去学校的乡间小路还在，但物是人非，恍若隔世，我散步在叶落枝黄的老路上，还带着寒意的春风吹拂过来，儿时春节记忆的闸门慢慢打开。

    那时候过年的快乐是单纯而真实的，一进入腊月，整个人就已经酝酿了浓浓的年味，幼小的心灵就蠢蠢欲动。过年对大人们来说是春节，对我们小孩子来说是狂欢节。从腊月初八的“腊八粥”开始，我们就开始敞开自己快活的心情，这腊八粥由各种粮食混合煮的稀饭，并不是我喜欢吃的东西。但是有没有起个大早吃到腊八粥却是小孩子喜欢在学校攀比的内容，如若不是家境困难，则是自己懒惰，这都是让自己难为情的借口，所以每每炫耀会一开始，我就胡扯——至今我也没吃过这玩意。

    以后，人们就开始准备办“年货”，说话也谨慎起来，尤其是小孩子们说话，要讲忌讳，不准说不吉利的话：如死呀、鬼呀、背时呀等。过了腊月十五以后，人们见面时，不是问吃了饭没有，而是以“年货办齐了”来代替见面问候语。到了腊月二十四，家家户户都要“扫扬尘”（搬家式的大扫除），清洗各种家具、香炉蜡台等，用碱水洗过，再用瓦片灰擦拭，准备祭灶，名曰“过小年”。所谓过小年，就是腊月二十四这里晚上，家家户户送灶王爷到玉皇大帝那里去拜年，秉报一年来尘世的情况，到腊月三十（除夕）再接灶王爷回来“过年”。但小年则有二十三或二十四之分，汉江以上的几个县过二十三，汉江以下的几个县过二十四。我们是过二十四的。  

　　小年过后，家家户户更忙了。家境殷实的人家就开始杀年猪、腌腊肉、腌鸡鱼、油炸些花生、麻叶等小吃，风干羊肉，卤牛肉等，还要给小孩子们做新衣新鞋，就算不富余，也得买点猪肉，蒸馍馍，开油锅，炒花生，煮瓜子，以免春节客人来拜年无以招待。 

    大年三十一定要早起的，我的任务就是亲自去叔叔家邀他们来家里团年和升春联，之所以是“升”而不是“贴”，是取“高升”，避“倒贴”之意。过去商号家大多是铺板门，中间是一对大门，大门两边的对联，无非是“生意兴隆通四海，财源茂盛达三江”一类吉祥词语，中间大门上则贴上秦叔宝、尉迟恭，钟馗等神像，以正压邪。中间门缝里，则贴上“开门大发”等字样，用刀子划开，还要在对门墙边的空隙处，贴上“出门大发”或“抬头见喜”等。 家有圈养的也要题写“鸡鸭成群”“六畜兴旺”字样。等一顿丰盛的团年饭备好之后，要放一挂最大的鞭炮，如若鞭炮燃放流利，则预示来年顺顺利利。随着最后一个鞭炮的一声巨响，团年饭正式开始。团年饭一般都十分讲究，蒸炒焖邺样样都有，但全鱼端上桌子后就被放在一边不吃，这是图“年年有余”的吉兆。团年饭还必须多做，三天不下生米，三天不能把屋子的垃圾倒在外面，也不能将鞭炮燃放后的红纸扫掉，因为这是“聚财”。  

　　吃过团年饭后，下午整个家族的人就去拜祭祖先，到祖先坟前送纸钱以供其使用、点蜡烛以照亮回家的路、放鞭炮以寄托哀思。晚上则是守岁，大部分人都收看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，有的围着火盆聊天，有的打麻将、打扑克。但是一定要洗一个澡，将陈年积垢消除干净，换上新衣服，以崭新面貌迎接新年。  

　　零点就要“出天行”。“出天行”之意，就是新的一年开始。家家户户开始放鞭炮，放烟花，虽然那个时候的烟花规模小，花样少，但也带给我们无穷的欢乐。有一种叫“翩翩飞舞”的，一点燃就像蝴蝶一样飞出去，屁股喷着闪闪火花，甚是好看。 

　　正月初一至初三为春节正日子。新年第一餐，就是吃“元宝”（肉馅饺子），象征在新的一年财运亨通。正月初一小辈给长辈拜年，长辈给少小者打发“压岁钱”。在途中相遇熟人，两手一拱，则说“恭喜发财”等吉祥话。一进门如你要给长辈拜年，则要磕一个头，也有以鞠躬代替的。初二，女婿携带礼品给岳父母拜年。岳家必以酒饭款待。俗语“初一拜父母，初二拜丈母”，谓此礼绝不可少。其次拜姑父母、舅父母。初三、初四，一般亲朋互相拜贺，至亲好友开始接春客。初五叫“破五”。全家吃“元宝”、宴饮，与初一同样隆重，有“破五大似年”的俗语。

　　商户开业一般都在初六或初八，取“六六大顺”和“八发吉祥”之意。也有初九开张营业的，是上九（久）之意。一直到正月十三，至亲好友，相互恭贺、请吃。期间也可以看到文艺演出、舞龙舞狮。正月十四就准备过“灯节”（也叫元宵节），正月十五元宵节要吃汤圆，给小孩子扎或买各种各样的灯笼（花灯）。所谓“三十的火，十五的灯”，元宵节是要点亮所有的灯的，彻夜通明。有的商号门上还挂上“走马灯”，上面有各种谜语，谁若猜中，还有奖赏。正月十五这天晚上，有放烟火的，有玩龙灯的，有舞狮子的，一直闹到深夜。到了正月十六就各就各位——“打锣卖糖”各干一行云了。